“没有娘了,儿子就当到头了。” ——延佛
作者张林根据延佛大师的人生经历,写成的传记体长篇小说《俺娘》,在开篇的第一页,便将我的心脏揪到了喉咙口。
“俺娘”姓侯,叫荣花。生于上世纪二十年代,她娘家在河南登封嵩阳书院正门附近的书院村。作者提纲挈领,力透纸背,只寥寥几笔,就交待清楚“俺娘”生于诗书之家。她知书达理,敦厚稳重,为人正直……其一颦一笑都跃然纸上。
作者对“俺娘”的情感经历,亦只用了寥寥几笔,便交待得一清二楚。先是“俺娘”在十五岁情窦初开,爱上了一位早期的国民党军官。她痴爱十年,却音讯全无,直至有人暗传初恋的死讯。“俺娘”才在嫁不掉的情况下,下嫁给了老实巴交,又不识字的“俺爹”。
从此“俺娘”结束了梦想中的爱情,开始了她的日子,并在一年后生下了“俺哥”。
但是,1939年的一场霍乱,却要了“俺哥”的命。失去了儿子的“俺娘”伤心得像祥林嫂似的“想跳河自杀”。但“俺娘”的痛苦仍未结束,它们就像是稻茬儿般,割了一茬又一茬儿。
1942年,日本鬼子要打过来了,各种传闻像瘟疫般在登封漫延。人心惶惶之际,人们无心春种,又遇夏季干旱、滴雨皆无,紧接着蝗虫遮天蔽日飞奔而来,将中原大地啃得赤地千里。人们饿得揭了树皮、吃草根,连草根都吃没了,只能啃泥巴。泥巴吃了胀死人,路边的死尸,也成了饥民的食物……为了糊口,人已经不是人,而是变成了禽兽。
连年的战乱与灾祸,就像贴着人们脚后跟紧追不舍的死神,它们恶毒地张开血盆大口,随时要把这些,一无所有的小老百姓们吞食。直到小日本鬼子投降,方才喘过一口气来。
此时的“俺娘”,已经三十岁了,却仍然没有儿子。那时候的农村,一个家中若没有儿子,便要背负断子绝孙、大不孝的恶名,更意味着要承受孤老寂寞的恐惧。为了得到一个儿子,“俺娘”虔诚净身、带上礼物到观音堂顶礼膜拜,只求送子奶奶怜悯,让尚家添一位男丁。
或许是“俺娘”的虔诚感动了神灵,不多久“俺娘”果然怀上了“俺”。但她在生“俺”的时候,“俺”却屁股先来。“俺娘”为了保“俺”的命,宁愿自己死,也要让“俺”活。
至此,知书达理的“俺娘”在生儿子这件事上,所表现出的固执迂腐,亦活灵活现地呈现在读者眼前。
但“俺娘”却并没有因为生下了儿子,就得到幸运之神的垂青。到了一九四九年,终于迎来了中国解放,但一家人刚能吃上饱饭,一九五八年的三年自然灾害,加上蝗灾,庄稼又是颗粒无收。为了活着,饿极了的“俺娘”掏了观音土,在铁板上烙着吃……俺吃了观音土,腹胀如鼓,硬是拉不出屎来,“俺娘”便再不敢让“俺”下嘴。但为了让“俺”活着,一向尊自爱、不苟言笑的俺娘,却答应了让“俺”拉棍要饭的请求……
正直、自尊到有些迂腐的“俺娘”,在面对生存与自尊地择抉时,她选择了生存,抛弃了自尊。
等“俺”长大,结婚生子,又靠雕花的木匠手艺赢得了人生转机,终于被电力局长看中,成为村电工时,更大的灾难却降临到俺身上。“俺”被高压电击中,从高处跌落——变成了高位截瘫的残疾人。此时寸步难行、大小便失禁的“俺”,遭妻子嫌弃,被要求离婚。但不苟言笑的“俺娘”,却不离不弃。她给俺治褥苍,又找来《周易》、《奇门遁甲》,姥爷留下的医方,教会“俺”在困境中不忘善良,救助他人。“俺娘”越来越老了,便支持俺出家修行,直至“俺”用毅力克服了大小便失禁,成了法王寺方丈……然而“俺娘”,却未等到这一天,这成了“俺”终身的遗憾。
《俺娘》讲述了生于上世纪二十年代的侯荣花的一生。从时间轴上看,“俺娘”所处的时代,正是中国帝制解体,南北军阀混战,又被日本鬼子趁虚侵略的年代。内忧外患,让中华大地战火纷飞,百姓们流离失所,时局动荡不安。
“俺娘”个人的命运,离不开时代这个大舞台。连年的战争,兵荒马乱的岁月,增加了“俺娘”的悲剧色彩。豆蔻年华的“俺娘”,对爱情有着英雄美人般的向往,却只能嫁给老实窝囊的“俺爹”。好不容易用命换来了“俺”,却又连年战争,吃不饱饭。熬到了新中国成立,刚吃饱饭没没几天,又开始了大跃进和文革……下层的小百姓们,就像那被巨浪摔打的沙粒,总是被国家命运所裹胁。
因此,《俺娘》讲述的,不仅仅是“俺娘”个人的命运,而是亿万万母亲,亿万万中国人共同的命运。
作者张林巧妙地通过“俺娘”和“俺”所经历的一件件小事,通过抽丝剥茧,娓娓道来,她将历史融进“俺娘”和“俺”所经历的事件之中。因此“俺娘”所经历的一切苦难,并非只是“俺娘”一个人的痛苦,而是那个风云变幻的大时代下,全体中国人民所经受的苦。
虽然这些苦难,在今天已经成为了历史,但我们却永远不能忘记。就如日本鬼子在“南京大屠杀”的罪恶,不能因为岁月流失,就消失了一般。
在此,我只希望,我们所有的中国人,每时每刻都牢牢铭记历史,不要让昨天发生过的悲剧重演;同时,希望天下所有母亲,都不要经历“俺娘”所遭受过的痛苦。并祝愿天下所有儿女,在父母的有生之年,都能恪尽孝道,减少“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
2017年11月24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