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已经是纽约时间1月22日的凌晨4点。万籁俱寂,我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远眺纽约时代广场上摇曳的灯影,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亲爱的大厅,我再次问候你,
满怀高兴地问候你,可爱的地方!
在这里,他的歌声苏醒过来,
而且把我从忧郁的梦中唤醒……”
几个小时前,在卡内基音乐厅,“Wagner ’ Night”Wei Wang soprano solo recital在歌剧《Tannhäuser》“Dich, teureHalle,grüss ich winder”华丽高亢的优美旋律中拉开帷幕。近两个小时、共20余首瓦格纳歌剧中经典唱段此起彼伏地回旋在卡内基音乐厅。随着一首对祖国表达深切爱意的《我爱你,中国》的真切演绎,观众席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此刻,崇高的音乐,亲爱的卡内基大厅,我向你致敬。
关于卡内基,音乐界流传着一个笑谈。
问:请问卡内基怎么走?
答:练习,练习,再练习。
这个笑话道出了这座世界级音乐殿堂在人们心目中难以企及的高度。这是无数音乐人魂牵梦绕的艺术圣地。今天,我作为一位东方歌者在这里完成了一场瓦格纳作品的音乐盛宴,这一切如梦如幻。
在纽约的寒冬中矗立着的这座百年建筑——“卡内基音乐厅”是以钢铁大王“卡内基”的名字命名建造,看上去并没有欧洲传统歌剧院的富丽堂皇。2006年,我曾经在这里听过一场音乐会,那时,我还是中央歌剧院一名青年演员,我的心中,只有对这座建筑的崇敬,却未敢憧憬。1996年,我于中央音乐学院声歌系毕业,1997年由文化部公派,代表国家参加世界著名的“法国马赛第六届世界歌剧比赛”获得了第二名的成绩,辉煌的艺术道路和美好前景似乎在我面前铺开,也许这是我朝着卡内基这座神圣艺术殿堂更近了一步。但是,这光环并未给我的歌剧人生带来转折和契机。在没有角色机会的漫长岁月里,一个年轻的歌剧演员,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够拥有舞台。
也许是走上这条道路太过艰难,我从未放弃练习,练习,再练习。我那时还不知道这个笑谈,不是每一个练习者都能翻转命运,因歌唱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所以我无法停止。
我一直坚信,这个世界,一定有着不同的维度,尽管我们眼不能见,却有一只掌管命运的无形大手,在冥冥中操控万有。那些立定心志,执拗坚持的人,不知道何时,幸运之门将为之开启。
我感谢谭盾大师,2008年,他从当年国家大剧院举行的试唱中拣选了素未平生的我,成为他原创歌剧《茶》的女主角。在他国际化的团队里,为我创造了提升自我的巨大艺术空间。“最具世界明星潜质的女高音”,谭盾大师的评价让我重拾自信。
2011年,我与瓦格纳震撼相遇。
时任中央歌剧院院长的俞峰总监,顶着巨大压力,将他全部的热情打造了中国第一部瓦格纳歌剧——《唐豪塞》,首次将素有歌剧奥林匹克山峰的瓦格纳巨著搬上中国舞台,《唐豪塞》也成为我歌唱生涯中第一部瓦格纳歌剧。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罗恩格林》《女武神》《齐格弗里德》《众神的黄昏》……指环经典逐部上演,我因几乎包揽的全部女主角,被业界誉为“中国瓦格纳女高音第一人”……
此后,我在瓦格纳歌剧的人物中轮番切换,上演着惊心动魄的爱与救赎。
这些年,我将全部的精力和热情都投入到了瓦格纳歌剧的舞台演绎与角色塑造中。日夜兼程地排练和学习,不知道全世界有多少优秀歌剧演员毁在他动辄四五十分钟的高强度演唱上,瓦格纳歌剧无终旋律的“乐剧”将声乐充分器乐化,把歌剧演员与乐队充分融合,对演员的演唱和表演都有着前所未有的挑战,我一直都在高强度的试唱、背谱、排练、合乐、演出中循环往复,我的生活被瓦格纳的歌剧所填满,变幻无终的旋律调性,一部部著作一句句的背,一页页的啃,直到一个个鲜活的角色站立在舞台上。瓦格纳像一个如影随形的家庭成员,充斥在我的生活中,我看他的传记,读他的哲学,感知他内心的挣扎和悲悯。在几乎是一年一部瓦格纳大戏和其他的重要歌剧角色和演出中,我以20万字的《瓦格纳女高音声乐类型研究》完成了我的声乐论博士论文并顺利拿到了学位。
将近8年的时间里,我几乎生活在瓦格纳的情绪和精神世界中,他已渗透到了我生活的各个方面,伊丽莎白、艾尔莎、布伦希尔德等等……一个人的宿命还没有结束,又进入到另一个开始,我将自己的情感深深地与人物融为一体。
“当他与你分别,对于我,
你显得多么凄凉!
宁静抛弃了我,
欢乐也告别了你。
现在我的心跳得多么厉害,
对于我,你现在显得多么崇高雄伟。
那个使你我都苏醒过来的人,
他再也不在远方逗留。
现在我的心跳得多么厉害……
我问候你!
你这珍贵的大厅,请接受我的问候!”
今晚,当我在卡内基音乐厅再次唱响这首经典华章时,接受礼赞、收获荣誉,我站在这个舞台的正中央,面对不同肤色人群的欢呼与掌声,我悄悄对自己说,这是新的起点——2019年,我将从这座伟大的卡内基大厅开启新的歌唱生涯,从这里出发,走向我人生和事业新的彼岸。艺海无涯,威力无边,音乐共勉!
2019年1月22日凌晨于纽约 Park Central Hotel